凌晨三点,我被刺耳的警笛声惊醒时,右臂的旧枪伤仍在隐隐作痛,透过仓库布满裂痕的玻璃窗,数十道红蓝交错的探照灯光正切割着夜幕。"条子摸到老巢了!"门外传来马仔阿坤的嘶吼,伴随子弹上膛的金属撞击声,我握紧藏在枕头下的格洛克手枪,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夏夜——那时我十六岁,在台北万华夜市后巷,人生第一次将蝴蝶刀捅进别人的腹腔。
入局:命运的分水岭
1998年金融风暴席卷台湾时,父亲经营的铁工厂倒在了三角债的泥潭里,讨债公司的红漆泼满我家铁门那天,母亲把最后半瓶安眠药倒进喉咙,我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躯体,听见巷口传来"四海帮"招募新血的吆喝声,他们开出的条件很直白:砍断某个赌场老板的右手,就能拿到二十万台币。
那把剁骨刀比想象中更沉,当刀锋卡在对方腕骨时喷涌的鲜血,把我的白球鞋染成了暗红色,事后我在龙山寺跪了整夜,却听见帮派大哥陈魁对着香炉冷笑:"菩萨要是真灵验,你妈就不会死得那么便宜。"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铁钉,从此楔入我的骨髓。
上位:踩着人血铺就的阶梯
新世纪来临的跨年夜,我在忠孝东路某间私人会所完成了"投名状",包厢里弥漫着大麻与血腥的混合气息,五个被捆成虾米的竹联帮成员正对着我磕头求饶,陈魁把霰弹枪塞进我掌心:"处理干净,明天你就是堂口揸Fit人。"
扳机扣动时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,看着满地碎肉与脑浆,我突然理解为何帮规要求新人必须参与"血祭"——当暴力成为肌肉记忆,道德便成了最廉价的装饰品,此后七年,我的势力版图从赌场扩张到走私军火,左手虎口的蝎子刺青成了台北黑道最忌惮的图腾。
裂痕:暗夜里的清醒时刻
改变始于2008年某个暴雨夜,我在基隆港监督走私货柜时,撞见两个越南偷渡客女孩被塞进装海洛因的麻袋,她们的眼神让我想起母亲临终时涣散的瞳孔,当手下请示是否要"处理掉累赘"时,我掏出瑞士军刀割开了麻袋——这个举动让陈魁在帮派会议上摔碎了茶碗。
更致命的打击来自2012年,最信任的兄弟阿豪为争夺澳门赌厅经营权,在我常去的茶餐厅安装了汽车炸弹,爆炸瞬间,替我挡下冲击波的保镖老刘化作漫天血雨,而我的右臂从此多了十七块钛合金钢板,躺在加护病房的三十七天里,监视器规律的滴答声像把钝刀,慢慢剐去我骨子里的暴戾。
困局:深渊回望的代价
2015年春,我在桃园某汽车旅馆见到十五年未见的妹妹,她牵着穿国小制服的儿子,将存折推到我面前:"哥,这些脏钱我一分都不会要。"孩子胸前的校徽刺痛我的眼睛——那正是当年我被迫辍学的学校,临别时妹妹低声说:"妈妈咽气前最后句话,是让你千万别走歪路。"
那个瞬间,我忽然看清自己早已沦为暴力的提线木偶,帮派账户里八位数的存款买不回妹妹的婚礼请柬,腰间黄金打造的左轮手枪防不住每夜纠缠的噩梦,当陈魁要求我参与绑架某立委家属时,我借口偏头痛躲进关帝庙,对着斑驳的神像抽完整包七星烟。
终章:血色长夜的破晓
此刻仓库外的扩音器正在倒数:"最后三分钟!"我摸出贴身收藏的观音玉坠——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,子弹穿透铁门的瞬间,我扯开衬衫露出没有任何武器的胸膛,当特警的枪口抵住太阳穴时,竟有种解脱的快意。
在警局做笔录的第七个小时,我供出了四海帮所有秘密账户与军火库坐标,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,突然想起入狱的父亲曾说过:"江湖这条路,踩进去就洗不干净脚。"但至少,我能让妹妹的儿子不必在作文《我的舅舅》里写下谎言。
后记
2023年清明,我在绿岛监狱的放风区收到妹妹来信,信里夹着张照片:外甥戴着国立大学的学士帽,背景是万里无云的蓝天,远处海平面上,货轮的汽笛声混着浪涛传来,恍惚间竟像极了母亲当年的摇篮曲。
(全文共1278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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